登录 注册
抗联生活回忆
来源:长白县人民政府

 我是1936年(伪康德三年)秋参加抗日联军的,当时我才18岁。由于年头太久,再加上我脑子不受使,好多事记不清了,只能谈谈我能记住的几件事,恐怕也是丢三拉四。

  投 奔 天 桥 沟

  我参加抗联,纯粹是逼上梁山的。我父亲房树德是个庄稼人。因为家里穷,我两个姐姐早早都出嫁了,一个小妹妹也送给人家当了童养媳。当时我们家住在二道岗的大湖(今三浦洞)租了孙木匠几亩地种。那阵子,大湖只有五、六户人家,一片老林子。白天见到的是有数的几个人,晚上没有油灯,点松树明子。若是夜黑头,门外无底洞似的,到处是野兽嚎叫,阴森森的,真吓人。

  父、母亲和我,一家三口人,一年到头拚命地劳动,日子很苦,整天吃土豆和大麦米。这还不算,当时马金斗的讨伐队驻在二道岗。这群二鬼子,三一帮俩伙的,动不动就来到村里找茬儿。一个个横眉竖眼,胡作非为,见了好吃的就拿,见谁家姑娘媳妇长得好看点,就动手动脚随便耍笑,有时还要敲诈个钱儿花花。村里几个年轻人,打心眼里憋气。老人们怕我们惹事,常劝我们,说满洲国长不了,让我们忍着点。可是在1936年秋发生了一件事,实在叫人喘不过气来。孙木匠这个地头蛇,硬说他的跟脚闺女往外偷东西,窝藏在我们家里,指使他的大舅子哥殴打我父亲,还扬言要把我父亲送到警察所。我火冒三丈,觉得简直没法过下去,就偷偷离开了家,投奔天桥沟,参加了抗日联军(那时叫红军)。

  密营生活

  天桥沟比大湖大多了,有20多户人家,大都是朝鲜族,因为我年轻,战士们管我叫“老帮子”,过了好久,才发给我枪和军衣。我们穿的衣服有两种颜色,一种是用茶枝子染成绿色,一种是用柞树皮染成黄色。绿色服装夏天穿,黄色服装春秋穿。冬天下雪时出门披白布单子。

  到了深秋季节,树木落叶,战士们都“趴密营”做准备。打柴的打柴,背给养的背给养,除了外出执行任务的人员外,全都在干活。

  我们的密营在牤牛河上边的转山子。这里是老林子,但是暖水。密营的房子不是木头盖的,是顺着山根往里掏出的一个个窖洞,我们叫它“地窨子”。里边盘的火炕,可暖和啦。外面呢,你就走到密营的眼前,也很难发现它。若不怎么叫它秘密营房呢?

  冬天,我们就住在密营里,学军事、学文化、学抗日道理。当时的条件虽然艰苦,但是大家的情绪很高,说这里是山神爷和土地爷修炼的地方。那时,山里的野兽特别多,我们在密营附近挖的暗窖,动不动就窖到野猪,一窖到野兽,我们这些“山神”和“土地”可就开了斋,大家饱餐一顿。

  痛击马金斗

  1937年6月,我们曾出击被日本占领的朝鲜甲山,打了个大胜仗,战士们一个个兴高采烈。回到黑瞎子沟,跟老乡们一说,大家都感到解恨,于是军民一起,杀猪宰羊改善生活。

  第二天,师领导令一部分人留守黑瞎子沟,一部分战士回天桥沟。不巧,这个消息被驻二道岗伪马金斗讨伐队和范溪队付知道了。这两个家伙带领60多名伪军趁夜摸到天桥沟。但他们对我们火力部署没摸清,迟迟不敢往村里闯。半夜时分,我们的卡哨发现了敌情,开了枪。等四面枪声一响,我们知道被包围了。说老实话,当时我们心里真有点发毛。上边马上传下命令:“要坚决顶住!马金斗自己送上门来,要狠狠揍他!”我们也真急了眼,就和敌人拚上了。这一仗打得很凶,新缴来的机枪可大显了威风,“咕咕咕”地一响,伪军都叭在地上毛了神儿,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有这么强的火力。战斗持续了三四个小时,马金斗一看形势不妙,扔下几具尸体逃跑了。我们当然不肯放松,就追,一直追到小黑瞎子沟才松了口。

  战斗结束后,我们在东岭子休息到天亮后,返回大黑瞎子沟。第二天日伪军从长白县城坐汽车来到二道岗,想跑我们较量个高低。师部命令我们马上转移,奔向桃泉里。我们在桃泉里休整了几天,发现敌人追上来了,于是又转到七道沟的错草顶子。

  巧打靖安军

  在错草顶子期间,我们经常和伪靖安军打交道。对付他们的主要战术是打回头卡子。这种战术很有意思,活活把敌人气死。本来我们在雪地上行军是什么痕迹也不留一点的;可是为了欺骗靖安军,我们就故意留下一趟行军脚印,常常从一条深沟曲曲弯弯通向山里。靖安军全是些青年士兵,火气大而缺乏作战经验,他们一看是抗联队伍走的脚印,就急三火四地顺着脚印往山里走。哪曾想,我们的队伍走过去,到了很远的地方,又分兵两路从两侧绕着兜回来,埋伏在原路两旁的深雪里。等敌人过来时,突然发起冲锋,打他个措手不及。

  记得有一次,我们二百来人,故意趟出一条雪道引诱敌人。等敌人上了勾,顺道追赶时,我们已经绕道回来,早埋伏好了。敌人列成一条长蛇阵,来到我们面前。我们放过前边“斥候”,专打中间主力。一听指挥部枪响了,我们从雪里一跃而起,一边冲锋一边喊“都是中国人,缴枪不杀!”这一家伙就把敌人搞朦了,跑都没法跑。打死的不算,光俘虏就有一百多。那时候对待俘虏的办法是集中起来进行抗日救国教育,愿参加抗联的欢迎,不愿参加的就放回家去。

  这样以来,靖安军简直成了惊弓之鸟,他们出来扫荡,总是提心吊胆的。

  不过,打埋伏的滋味可不一般。那时候我们穿得很单薄,趴在雪窝里一动不动,一声不吭,可真够受的。尤其是脚,大家穿着单胶皮鞋,一会就冻僵了。有的同志就是在埋伏中冻伤了手脚。

  痛击十二道沟村

  1938年4月,我们接到命令,从错草顶子出发,翻山越岭回到长白县新部落。那时候,新部落村只有四、五户朝鲜族人家。我们就埋伏在这里。经侦察,十二道沟警察所共有十来名警察,只有一名警尉补是日本人。我们决定袭击它。

  袭击那天夜里,我们从新部落出发,半夜时分,摸进了十二道沟村。进街后,马上包围了警察所。炮楼的敌人先发现了我们,开了枪,我们没管那一套,根据所掌握的情况,冲进了警察所的大院,摸进了日本警尉补的家。进屋一看,光有鞋,不见人。原来这个日本警尉补没顾穿鞋,光脚跑了。屋里只有他老婆(永谷贵美子),端支手枪,准备抵抗,我们火了,只一枪,便把她送回日本老家。当我们从屋里出来时,一部分战士还在攻炮楼,很快就占领了,正当我们攻打第二个炮楼时,鸭绿江对岸朝鲜的探照灯射过来,还听到“轰隆”一声,我们一看情况发生变化,就停止了进攻,迅速撤出村子。

  队伍撤出村外时,天还没亮。师首长命令我们分兵几路走,我们一路从外南岔撤出新部落,紧接又到了榆树川(今向阳川)放回了背东西的老乡们。

  这次战斗,我们缴获了一批粮食和衣物,还得了一双胶鞋。那时我们特别需要胶鞋,因行军方便。

  袭击半截沟村

  1939年5月,我们准备攻打十四道沟村。后来一打听,驻守在那里的敌人兵力较强,于是我们决定攻打半截沟村(今金华村)。

  进攻半截沟的时间大约是半夜。抗联队伍是两路进的村。这次战斗虽然有收获,但是不太顺利,当时半截沟村周围共四个炮楼,全拿下来也不那么轻松。战斗结束,打死了几个警察,得了一批粮食和其它物资。

  破半截沟之后,队伍经头栋房上边的金家坊向十九道沟一带挺进。

  插进十九道沟地区

  日本人为了掠夺长白县的木材,在长白街设了“采木公司”。采木公司又在十九道沟村和二十道沟一带设有不少组合场子。他们铺上轱辘马道,日夜从韩家沟往外拉木头。为了运输安全,他们派伪军保护,总部设在韩家沟。这群强盗,把十九道沟采伐区变成他们掠夺的贼窝。

  我们抗联队伍开进十九道沟,就象一把钢刀插进敌人心窝。他们想顺顺当当掠夺木材,那是没门儿。

  这时候,我们抗联六师共有四百余人,我们的指挥部设在红头山,和敌人总部遥遥相对。我们知道敌人总部,敌人可不知道我们总部设在哪儿。他们找又找不到,打又打不着,活没招!

  我们和敌人斗的办法,分小股四处活动,而且多在夜间,这里打一仗,那里打一下,到处和敌人接火,敌人摸不清我们在何处。这种让敌人一分钟也不安全的办法,鬼子最挠头,伪军最害怕。

  我们解决给养,大都夜间神不知鬼不晓地摸进大粮户(地主)的院,指名向他借粮,并警告他不要当汉奸。另一个办法就是截击敌人的运粮车辆。

  注:房敏聪,原是抗联第一路军第二军六师教导队的战士,1936年秋参军。

作者:孙成钰